2013年7月
文／李道宏
「你怎麼了？你的氣色看來……」我忍不住問垂頭喪氣的朋友。我們幾家好友正圍坐餐桌，一起享受韓國烤肉。
「算了吧，下午兒子跟他老爸鬧脾氣！」朋友的妻子搶著回答。
「本來一家人高高興興去郊遊，豈料一踏上車就為兒子聽的音樂起爭論，接著又因為兒子不想爬山而鬧翻，還沒幾個小時他就動手！」她一肚子的氣因我一句問候而爆發！朋友不發一言，低著頭拿著叉子玩弄盤上的肉。
「我早跟他說，青春期的孩子要給他一些空間，不能強迫他們跟著大人做事。」
朋友的妻子一臉無奈，盤裏的食物連碰都沒碰過。
「其實我們都是過來人，兩個孩子也曾使我們頭痛不已。他爸爸的白頭髮都是拜小女兒所賜。」我們幾家人中，最年長的太太試著緩和氣氛。
「我們幾年前也為女兒交男朋友的事，親子關係陷入冰點；不過，我們也因此領會一件事，就是家長愈反對，孩子就愈堅持。」她的先生加了一句。
「你的情況許多家庭都常遇見，最重要是跟孩子有良好溝通，不能發脾氣，更不能動手，尤其是在英國。」他又說。
「哎！我不是不知！教養孩子、如何與青少年相處等書上的教規守則，我每次在飛機降落前都複習過。可是一回家看到兒子那愛理不理的態度，我就冒煙！」
朋友終於拿起筷子吃了一小片烤肉，但仍然很沮喪。
「你的用心是好，孩子也知道你的犧牲，為養家、為他們的教育……大西洋兩岸兩邊跑，兩三個月才能見一次面。」朋友的妻子安慰丈夫，「但兒子正值青春期，對自己、對前途、對人生等都正在摸索，有情緒、心裏有矛盾都是正常的。」「可是我無法接受他那種態度，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這是中國人的基本孝道。」朋友為自己辯護。
「今天下午，你也看到他情緒失控衝出車子，差一點就出車禍！你現在仍為孩子是不是有孝道而擔心？」眾朋友都靜靜地聽著，不敢多問，大家也似乎沒有心情吃烤肉了。
「許多家庭都有同樣的經歷，再者，你不能天天跟孩子在一起，不是嗎？」年紀最長的朋友開口，然後轉身問我：「你家也有一本難唸的經吧？」「沒錯……我與其中兩個孩子都有『八年抗戰』的經驗……」冷不防地我成為焦點，忽然結巴起來。「不瞞你說，今天是我跟大兒子四年來第一次像朋友一樣，心平氣和地交流。我們談及他的大學課程，甚至女朋友的事……」
「在他開始青春期時，我實在想也不敢想會有今天這樣的相處！」我苦笑著。「你有什麼感想嗎？如果時光能倒流……」那位喪氣的爸爸問我。
「我後悔當時對孩子說了許多氣話……很多當日認為很重要必須堅持的事，現在回頭看看，都是芝麻小事！」我很有感觸地說著自己多年來的領悟。
「我同意他的說法，最重要是保持好關係，『有關係』就什麼都『沒關係』了。這是過渡時期，不要太傷心，總是有希望的……」
父母難為，可是，如果我們可以稍稍站在正值青春期兒女的角度，想到他們不但要和外在環境奮戰，更要獨自面對體內正攪動不安的荷爾蒙，他們的日子和心情也比父母好不了多少，或許這對父母和孩子都是一個辛苦的學習期，作父母的稍稍放下一點自己的堅持，很多情況就多了一些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