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
文/亦峰
爸爸在一間日本餐廳訂了座,侍應把原本的二人訂位改為三人雅座;餐廳經理走過來熱情地跟爸爸打招呼,我趁這個時候問高富帥:「你想吃什麽?」他卻說:「鎮定劑」。我大笑起來,爸爸和經理一同轉頭望向我,高富帥扮作專心看餐牌,我則繼續大笑。等待上菜的時候,爸爸問高富帥平時有什麼活動或興趣?高富帥一本正經地的回答說:「最喜歡打籃球,喜歡團隊運動;因為大家向著同一目標努力的感覺很捧,成就感更高;但也愛圍棋,跟對手對奕的感覺很刺激,每下一著棋都要深思熟慮,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那種慘敗的滋味好難受。」我的爸爸正在喝著一口綠茶,差點噴出來;因為他太高興了,竟然偶遇同道中人,接著他倆滔滔不絕地談論棋局的變化,更拿出筆記簿畫出什麽奇局之類,基本上這頓晚飯我是孤獨地進餐,因為我是「局外人」。回家的路上,我坐在車的後座,看著正在駕車的爸爸和前座的高富帥;他們好像失散了多年的兄弟,有講之不盡的話題;而我也樂於當一個局外人,只是忽然覺得我旁邊如果坐著媽媽多美好。
送走了高富帥,臨走前,他仍不忘向我做一個鬼臉。爸爸一邊駕車一邊微笑著點頭,我終於按捺不住問爸爸:「你忘記了有個女兒啦?」爸爸呵呵笑地說:「很久沒有這般開懷的感覺,這個年輕人很有性格,坦白、率直;而且很有內涵,難得難得。」我沒有回答他對高富帥的讚賞,其實自己也是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他;但如果要我給他評語,我真的想不出任何正面的形容詞;因為在我心目中他只是一個大傻瓜、小氣鬼、愛作弄人的壞蛋。每次翻看去年學校舉行的秋季燒烤會照片時,我總愛把藏在相簿最後頁的那疊相片拿在手中,用右手指頭飛快地翻弄照片的邊緣,就好像小時候在書角自製卡通動畫一樣;原本靜止的了情境立即生動起來,在連環快拍下的他正在燒烤爐旁生火,神情立即生動起來,而且扇出一絲清風,就像那天的天氣一樣。
回到家中我躺在床上,依然拿出這疊照片翻弄著,停在最後一張,是他跑進小花園前回頭向我扮鬼臉的留影。想起他曾說:「明年高考後我便會到美國升學。」看著這幀照片,覺得距離這天不遠了。為何我會黯然神傷呢?難道我真的……突然想起今天從太空館跑回圖書館的時候……他,他,他拖著我的手。
今天決定到溫習室去,沒有想過竟然再遇上高思朗;每次看到她,我都會心如鹿撞。她傻裡傻氣地坐下來,沒有瞄向我這邊,我決定要引起她注意;她果然中計,作弄她已經成為我生活中一件快樂的事。當她身旁的座位空置下來,我立即靜靜地走到她身邊坐下,這個大傻瓜似乎很專心溫習;她的筆記本寫得密密麻麻的,我也不敢打擾她,相信她不久便會發現我。但傻瓜的舉動真的不能預測,我已經坐在那裡快一個小時了;她仍然托著頭,以同樣的姿勢在看筆記本,我開始感到肚子很餓又口乾;心想:「高思朗呀!高俊朗在你身旁快餓死了。」於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人生中第一次跟女孩子單獨吃午餐,我們到了一家快餐店,點了火腿炒意粉便找個座位坐下來,我問了一個一直以來很想問她的問題,究竟火腿炒意粉在她生命中有什麽淵源,能使她邊吃邊哭呢?結果得了一個很令我替她心痛的答案,雖然她是用極平淡的語氣道出如此悲傷的一幕──「這是媽媽給我煮的最後午餐」,但我相信在她幼小的心靈上已被劃上一道不能磨滅的傷痕。於是我決定在午餐後帶她到我最愛的太空館去散散心,但卻耽誤了她跟爸爸相約吃晚飯的時間;我們唯有趕快跑回去,我怕在人群中掉失了她,於是一直拖著她,直跑到圖書館,我看見她爸爸錯愕的眼神,我決定要一力承擔任何責備;幸好世伯是一個很隨和的人,讓我的緊張一掃而空,還邀請我一起吃晚飯。
回到家中,舅父母正在看電視節目,我剛坐下來,舅母已把熱湯端到我面前,有時我真感到奇怪,同樣是女性,為何我的媽媽卻只懂在工作上拼搏,對待我就像客人一樣,只應需求,並沒有帶著一絲感情似的,反而無兒無女的舅母對我的照顧卻要比媽媽貼心十倍以上。舅父告訴我,爸爸今天來過電話,想要跟我商討升學的事情。看著檯上大疊的升學資料,我有些猶疑不決,心想究竟是否只有往美國升學這一條路?舅母似乎猜到我的心思,她說:「自己的路自己選擇,但作為父母的都會為孩子安排最好,你人生經驗淺,重要的事情還是聽取父母意見較好,而且你想要選修的科目,在香港很冷門;但在美國無論師資、設備都更適合,香港雖然有很多太空人;但能真正飛上太空的,暫時沒有吧,看你囉!」我正看著電視新聞有關中國航天的新聞報導,這時電話響起了,拿起聽筒已傳來媽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