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
文／李道宏
圖／Ines Lee
「你太太在嗎？」家中電話響起，傳來朋友熟悉的聲音。
「她出門一會兒。什麼事情，我可以代你轉達嗎？」 一般來說，妻子的朋友不太跟我「聊天」。
「既然你接了，我就問問你。我記得你曾說女孩子當醫生是相當辛苦的，不但成績要好，競爭壓力又大，還需長久的訓練……更不容易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早點結婚生子……」她一口氣說出許多擔心。
「我是指我的大女兒，她是骨科外科醫生。我們的朋友都已含飴弄孫，可我們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但是……你今天怎麼問這個問題呢？」我好奇地回問她。
「因為我的小女兒生我的氣，她說：『你根本對我沒信心，所以才一直潑我冷水，叫我不要讀醫。』」 我感受到電話另一邊的她，如洩氣輪胎般的頽然沮喪。
「喔！」我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她的女兒雖然不是頂尖也相當優秀，可就是進不了醫學院。這個女孩子其實與我當年一樣，有心讀醫，但在激烈競爭中卻感到力有不逮。猶記得當時雖然父母沒有說出口，但我清楚知道他們對我有極大的期望，那時進入麻醉領域的我覺得自己是徹底失敗，對不起爸媽。
「你是出於母親的好意，你愛她，你不忍心她壓力過重，我想她是可以理解的！」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的老大現在如何呢？」我想先暫時轉移話題，相信她對這個話題會感到高興一些。「她終於畢業，開始工作了……」她說。
我們的孩子年齡相仿，都是兒時的玩伴，只是孩子進了中學後，家長都儘量不談孩子的學 習成績，以免無形中造成比較。的確，有的孩子是凡事順利，有的卻是挫折連連，若是有人炫耀自己孩子的好成績，不單孩子之間會有張力，家長彼此也會傷感情。
「神給每個孩子都有不同的能力和機會。你兒子呢？」我突然想到。
「他還在摸索中。」電話中她苦笑幾聲。
「他不是在那家大公司上班……」我忽然發覺自己不該多問，趕快打住話題。
「他說，那行業太無聊，一天到晚盯著電腦屏幕、看著數字，他認為那不是他一輩子要走的方向。他的朋友有的去開公司，他也心動，但是我知道他不是那塊料子，他內向，只適合做幕僚。」她的聲音又再次滿載著無奈。
「時下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這一代比較注重工作安穩，他們卻講究興趣，不然的話寧可待業。」我腦海浮現自己孩子找工作時，選擇的條件及考慮完全跟他們的老爸唱反調。
「我孩子的學業、工作成就，沒有一個達到我的期望！」她在電話中再次嘆氣。
「雖然我們都會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是，期望也需要跟著孩子的天賦和興趣作調整，不然，孩子達不到我們的期望，彼此都會非常難過。」我說。
「你們的孩子都達不到你的期望嗎？」她突然轉問我。
「我的小兒子昨天告訴我們，他明年畢業後要去當老師，他不要做工程師了！」我說。
「工程是吃香的職業！」她說。
「我兒子還特別提醒他老爸，人生並不在乎賺錢，而是要回饋社會。」我苦笑著回應。
「我本想『指導』他一頓……但是，太太說，讓孩子自己做選擇，我們要放手。」我又說。
「喔！至少你其他的孩子還順著你的心意。」她反過來想要安慰我。
「不，我家老二最近也說她的工作沒有挑戰性，想轉行。我妻子勸我，要多接納，我們盡到教養兒女的責任，不能一輩子告訴他們該如何過一生。誠然，最重要的，就是如聖經所教導的：『教養孩童，使他走當行的道，就是到老他也不偏離。』（《箴言》廿二章6 節）」
不知不覺中，我又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