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情: (鄉土濃情) 夏日米蘭香

 

2016年6月
文／林夕心

 

 

聽說北京市西城區的東新簾子胡同要拆遷，我的心中一緊，我的童年回憶就要這樣消逝了嗎？

 

 

放棄了地鐵，放棄了公交，我騎著腳踏車回到了這魂牽夢繞的地方。靠近胡同的時候，一個個大大的「拆」字映入眼簾，那字白晃晃的，似乎比日光還要刺眼，繞在拆字外面的白色圓圈像是套在死刑犯脖子上的枷鎖，一種無處可逃的窒息感壓迫著呼吸。我從腳踏車上跳下來，隨著車輪輕碾路面的聲音，來到了院門口。老舊的木門已經被沉重的鐵門取代。我推開門，那條不到半米寬的小徑還在，小時候，左邊是沙土石粒砌起來的牆，右邊是長長的藤架，上面纏滿了牽牛花，白的、紫的、黃的，那時候小小的我喜歡仰著頭，踮起腳尖去摘下牽牛花戴在頭上。但那並不是令我最幸福的花，最幸福的花長在穿過這條小徑之後，院子的深處。

 

 

 

 

姥爺很喜歡種花，整個院子裡有兩面牆都是他種的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而其中佔據了半面牆的也是我最鍾愛的–––米蘭，尤其是夏日的米蘭。聽說這種花怕嚴寒的天氣，所以天氣寒冷的時候，它們就靜悄悄的躲在房間的角落。春暖花開之時，姥爺都會把他們一盆一盆地移到院子裡。五月之初，夏季悄然而至。家裡的大門經常是敞開的，取而代之的是用棗核串成的門簾，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影影綽綽地灑進房間清凉的水泥地面。最享受的時刻莫過於午睡過後，還在朦朦朧朧之時，坐在門簾裡的馬扎（摺凳）上就可以聞到一陣一陣撲鼻而來的米蘭花香。那花香像極了蘭花的香味，不濃烈，幽幽地飄起，縈繞鼻翼，讓人怦然心動，似乎花香竟然叫心跳也變得劇烈。這時姥爺通常會用那已經老舊發黃的瓷茶壺泡杯茉莉花茶給我，茉莉花茶的香味混合著米蘭的香味，大概是我聞過最溫馨的香氣了。

 

 

 

 

 

 

 

那時的我，喜歡坐在院子的石榴樹下乘涼，看著一盆盆的米蘭花，一年一年越長越密，那米黃色的小花，精緻且細膩。我常會問姥爺：「為什麼我們家這麼多米蘭花，都和別人家種的花不一樣？」姥爺總是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摸我的頭髮笑著說：「因為米蘭花就是愛呀！有愛，生命就開花了，以後你就懂了。」

 

 

可惜的是，我還沒有來得及懂，姥爺已經離開了我。十幾年過去，他的愛卻從未離開。眼前的院子雖然空空蕩蕩，但是那一盆盆盛開的米蘭花，永遠都在我心中，那美好的夏日院落。而我，也靠著姥爺那米蘭花香般的愛，慢慢綻放我的生命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