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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子情: (鄉土濃情)「幸福」的剩飯

林夕心

 

 

臨近春節,有朋友問我,最愛的一道年夜菜是什麼?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剩飯」。她驚訝地看著我:「新年哎,你喜歡吃剩飯?!」 我抿著嘴,笑而不語,我明白她的意思,一個營養師居然說喜歡剩飯,而且新年吃剩飯似乎不太「吉利」。可大年三十的剩飯卻是小時候一年當中我最期盼的一頓飯。

 

 

 

 

 

 

小時候每到過年,全家老老少少二十幾口人都會聚在和平門的小院,從早上就開始忙碌,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拿手菜--蒸饅頭、炸排叉兒、糖醋魚、燉羊肉、燉紅燒肉……多得我每次都無法記住吃了什麼。而我喜歡坐在廚房的火爐旁聽著那些叮叮噹噹的聲音--那時的他們都還年輕,每張臉都洋溢著充滿活力的笑容,歡快地奔走在灶台和砧板之間。過段時間就會塞進我的嘴裡一些剛出鍋的小吃。還沒到吃飯我已經被餵得半飽。終於忙碌一天,年夜飯在晚上七點鐘準時開席。大家都沉浸在相聚的喜悅當中,說的多,笑的多,吃的卻少,於是就有了我從小最愛的年夜飯——年夜「剩飯」。

 

 

 

 

 

 

小房間裡的歡樂

 

 

晚餐後,大人們將剩菜合併,移到廚房一個木質的小圓桌上,那時平房設施簡陋,怕有老鼠來偷吃,於是就用紗網把菜蓋起來。他們回到屋裡聊天、嗑瓜子看春節晚會,我們幾個孩子就在一間六平米的隔間裡面玩到大汗淋漓,雖然那房間小到似乎只能讓我們擠在一起,但我們在擁擠中打氣球、玩手影、猜謎……笑聲讓那個暖氣不足的房間變得異常溫暖。12點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我們就把剛剛充好氣的氣球一股腦都扔在地上,手把手圍成一個圈,跳著、笑著、叫著,將它們劈裡啪啦全都踩爆。每個人的臉頰都像印上了兩顆紅櫻桃,映出新年喜樂的紅色。

 

 

 

 

 

 

情濃剩菜香

 

 

玩夠了,肚子就覺得餓。夜裡一點鐘左右,我們兄弟姐妹七個人就默契地溜到廚房,那時的廚房只有一個火爐燒著蜂窩煤,劈劈啪啪的聲音在夜裡格外的明顯。我們就擠在那個擺滿了剩菜的小木桌旁,表哥把紗網揭開,又把饅頭切成片放在黑乎乎的爐子上,不一會兒,烤饅頭的香味就鑽進鼻子。我們把已經冷掉的剩菜夾在烤得有點微焦的饅頭片中,咬下去,那滋味只能用「幸福」兩個字來形容。

 

 

我最愛的還有兩道剩菜--攤涼了的糖醋魚有一種特別的韌勁,而且被魚湯浸泡之後很入味。如今想想,就像我們兄弟姐妹之間的感情,我們各自長大,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交集也慢慢減少,但若誰遇到了難處,大家就會聚攏在一起相互鼓勵,就像那年夜飯的剩魚,口感有韌勁,香味更濃厚;另外一道菜就是炸排叉兒,配上各種剩菜一起吃。那時大姐會給我們分碗筷,每一個碗都已經因為用開水和鹼煮的次數太多而變了顏色,那時的筷子細細尖尖,鮮亮的朱漆早已經脫落了一大半,上面的圖案也已經難以辨認,但是在我的記憶中,那些碗筷用了好多年,似乎一直到我們全都長大,上面刻著我們成長的幸福。我們用筷子夾起炸排叉兒,它已經沒有剛出鍋時熱騰騰香脆可口的口感,可是和剩菜一起慢慢嚼,竟然發現芝麻的香味會滲透進每一個味蕾,那些不脆的炸排叉兒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些年,姥姥姥爺都已經去世,而我們也各奔東西,在自己的生活圈子裡忙忙碌碌,可我們的感情就像年夜飯剩下的炸排叉兒,無論何時,細細咀嚼,都會讓心房充滿了如芝麻般無法遮蓋的香氣。

 

 

 

 

 

 

 

有人笑我喜歡懷舊,說這容易傷感,但是年夜剩飯的記憶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冷掉的糖醋魚和剩下的炸排叉兒混合著烤饅頭片的焦香味,配上大姐細心擺下的老舊碗筷……這是上帝賜給我的一部幸福電影,讓我在異鄉寒冷孤單的時候,可以閉起眼睛回看。每次重溫,都湧出更多的感恩,感謝上帝給我福氣出演這樣溫暖的一部電影,和那十幾餐的年夜剩飯,讓我可以一輩子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