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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之窗: (斯斯細語) 雲霄下的快活谷

2015年1月
文/比斯

看過那齣香港電視劇《衝上雲霄》嗎?我不止看過,連電影版也拍過。只是沒想到會在35,000 尺高空,親身經歷《衝上雲霄》的劇情。不用擔心,雖說是電視電影裡才有的劇情,但不是那種遇上氣流,乘客空姐被拋到機艙半空,人人血流披面的九霄驚魂。反而,從事情發展到完結,一切都很平靜,異常地平靜。

 

剛剛去了美國探親,跟家人度過了兩星期共聚的時間。兩星期多的日子,說長不長,天天有家人相伴,吃飯聊天,到再要一個人踏上歸途,心內不無一點慼慼然。由美國西岸直飛倫敦,需時九個多小時。晚上六點多的飛機不算滿,我的前後左右都有不少空位。大家靜靜地看過安全指引、喝過飲料、吃過晚餐,空中服務員把機艙內燈光調暗,乘客都有默契地載上耳機,各自各浸沉在那發光的螢幕內的微小世界。只偶爾從後面傳來一小女孩的哭聲,經她媽媽溫柔安慰後,很快又回復安靜。

 

幾小時過去,我大概看了兩三套電影了吧。旁邊的乘客很多都睡了,睡不著的就多數跟我一樣,眼睜睜對著螢屏發呆。螢屏的強光在黑暗中弄得我雙眼刺痛,我閉起雙眼,盤算著還要看多少齣無聊電影,飛機才會到達倫敦,我才可以舒適地躺在家裡的睡床,好好地睡一覺。思緒一下子被一把沉厚的聲音打斷──是機組人員的廣播,說的卻是那句我只在電視/電影內聽過的對白:「請問本班航機的乘客,有哪位是醫生?請立即與機組人員聯絡。」

 

那沉厚的女聲不徐不疾只把話說了一遍,沒有重複。耳機再次播放無聊電影的惱人對白,機艙內仍然平靜。我坐直身子,看看周圍,沒有人有任何反應動靜。難道我看戲太多,還是想像力太豐富?坐了一會,睡不著又沒啥好幹,上個洗手間吧,反正可以乘機走動走動舒展筋骨。在黑暗中往機尾方向走,越過由枕頭毛毯和腳丫組成的障礙,終於來到那燈火通明的機組人員工作間前──那洗手間的所在地。因為眼睛一直看著地上以避開沿路的障礙物,所以來到那片位於飛機最後端的小空間時,我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橫躺在地上、嘴巴蓋上氧氣罩的男乘客和跪在他旁邊為他急救的那位被臨時徵召的醫生。「原來機上也真有醫生啊!」我心想。人家在忙著救人,我也幫不了什麼,當然不好直直的瞪著他們看。順勢轉身便往旁邊的洗手間鑽。門關上的一刻,我聽到門外一女子的聲音,不斷重複:「你聽到我嗎?你聽到我嗎?」可是回覆的,也只有寂靜。

 

回座位前,再次經過病人前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見他的太太和醫生就跪在他身旁,幾個機組人員疏落地圍在他們旁邊,大家都很小聲地對話。我不便久留,只好回到座位,心中暗自禱告,祈求病者得以甦醒,以及得到合適的醫療幫助。

 

飛機繼續在35,000 尺高空上前進,大概過了一小時左右,飛機師說話了。說的又是《衝上雲霄》式的對白:「由於機上有乘客不適,我們將會在45 分鐘後飛越大西洋前作臨時降落。醫護人員將會送病者到當地醫院。」於是我們在加拿大一個名叫「快活谷鵝灣(Happy Vally-Goose Bay)」的地方降落。那地方總人口不到八千、機場也非設備完善的大型國際機場。不過飛機剛降落停定不久,當地醫護人員便迅速地帶齊所需設備進入機艙。此時我座位的左後方開始有點騷動,那小女孩又開始哭了。原來她正是病人的女兒。醫護人員一邊在後方安排送病人下機,病人的太太便忙著叫醒睡得正香的小小人兒。小孩大概搞不懂狀況,只伏在媽媽的肩膀上撒嬌,如果小女孩知道她父親的情況,一定哭得更慘吧?

 

好了,一切準備就緒,機組人員先拿著病者一家的行李一馬當先作前鋒,帶領著醫護人員護送著病人往出口走去,病人的太太堅強地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挽起手袋大衣各樣零碎物件,緊緊跟隨在後。一家三口,就這樣在幾近杳無人煙的地方,面對各樣的未知與挑戰。機艙內又再度回復平靜:沒有小孩的哭聲,沒有竊竊私語;只有我回憶著他們的背影,輕輕留下的數滴眼淚,和內心滿滿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