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
文／亦峰
觀看完那場籃球比賽後，我因為得了急性腦膜炎而住進醫院，除了爸爸以外，任何人都不得來醫院探望我，以免我再遭受其他感染。
留醫的日子相當沉悶及無聊，幸好爸爸每天都像 信差一樣，把阿健、紫晞、穎姿和同學們的信、便條或小禮物 帶來，這些心意都在這段沉悶的日子給我帶來一點樂趣，而高 俊朗的短信卻是我最期待的，他每天都會把信放在病房門外， 請護士姐姐送進來，他的信都很簡短，有時是一些鼓勵的說 話，有時是他剪下的一幅風景照片，當然更少不了他手繪的鬼 臉，哈！他手繪要比真人醜一百倍以上。每天讀著他的來信， 看著他的鬼臉，期待出院後跟他見面成為了我復原的最大動 力。
出院那天，爸爸帶來阿健和紫晞，紫晞擁抱著我，眼淚已大 滴大滴地流下來說：「思朗呀，你暈倒那天嚇死我們啦！我 以為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你以後不准再病倒呀，要小心照顧自 己！」爸爸拍拍我們的頭說：「傻女，不用怕，生命的長短不 是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上，而是掌管在天父的恩手中，我們只 管盡力活好每一天；不要浪費生命。人生中總有生離死別的， 要知道有散才有聚，每一次的分離都要充滿盼望地等待下次 的重聚；現在你們不是重聚嗎?」阿健倚在牆邊望著我們問： 「你倆哭夠了嗎？可以離開醫院沒 有?」然後走到床前拿起放 在其上的行李，於是我 們一行四人便回家 去。
回到家跑出 來歡迎我的 是貓咪， 牠 圍在我的腳 邊團團轉； 我把牠抱起 才發現牠瘦了一圈！我問爸爸有沒有好好照顧貓咪？爸爸沒好 氣地回答我說：「乖女呀，你有沒有發現你老爸也瘦了兩圈 呢？」此刻我的眼淚又失控地流下來，爸爸拍拍我的頭說： 「作父母的必定會為兒女操心，不要哭，以後小心照顧身體， 不要再任性了。」我回想起那天我正發高燒仍硬要出門看球 賽，沒有聽爸爸的話先去看醫生或留在家中休息；心裡真的很 內疚，爸爸說：「高俊朗今早來過，說要給你的驚喜，你自己 看看吧。」打開房門，看到一束很漂亮的百合花、一封信和一 份禮物，究竟應該先打開信還是先拆禮物呢？最後決定先打開 禮物，是一個很別緻的絲絨小手飾盒，盒面有一個籃球圖案； 打開一看………是空的，於是再拆開信，竟然只得一個手繪大 鬼臉。我很開心的哈哈大笑，這夜我睡得很安穩和香甜。
＊ ＊ ＊ ＊
阿武和我在球場上跑得滿頭大汗，累得倒臥在球場邊；凝視 著蔚藍天空上漂浮的幾片白雲；腦海中又出現高思朗在我眼 前暈倒的一刹那。高思朗已經進了醫院五天，雖然度過了危險 期，但仍在深切治療病房中。阿武先坐起來然後說：「放心 啦，她會康復，很快便會出院。」我每天都會到醫院去，雖然 不能直接見到她；但護士們也會扼要告訴我她的進展，例如： 「已退燒、可進食流質食物、可以坐起來半小時等等。」每天 我也會選擇不同的時間到醫院，總希望可以有一次能偶然見她 一面，我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她，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想跟她一起 去；還有太空館有一個新的展覽，可以幫助這個傻瓜對宇宙認 識更多……可惜一次也沒有碰上她，所以我把想要說的話用書 信形式交由護士轉交給她，有時太想見到她，根本不知道該如 何表達的時候，我只能手繪一個極醜的鬼臉代替我的思念。
今天是高思朗就讀的學校在暑假前最後一天上課，穎姿告 訴我高思朗已經上學數天了。我整個星期也在小食部工作， 為何沒有見到她來小食部呢？難道要去她家找她，正想得入 神之際，舅母問我申請學校的事情進展如何？我說：「申請表 已填妥寄出，可以做的我已辦妥，待明年暑 假高考放榜後，如果順利便起程，到時我就 遠走高飛啦！」這時我看到高思朗在球場上 正向著小食部方向走來，看見她比從前消瘦 了，所以她的雙眼看來更圓更大，她終於來到我面前了。我們 拿著飲品坐在大樹下的石檯旁，就好像去年開學前的一天，只 是去年的火腿炒意大利粉換成今天的凍檬水。我取笑她病癒後 變醜，她回敬我「說謊的人考試成績會變差」……就這樣，我 們把各自的近況告訴了對方，並相約好這暑假一起去圖書館温 習，阿健和我會繼續教這班雞手鴨腳的女生打籃球，目標是明 年的班際冠軍……之後她告訴我她爸爸請我在暑假若有空閒， 可以到他家下圍棋去。那麼這個暑假我們也可經常見面了。
轉眼間悠長而炎熱的暑假快要結束了，阿武明天便要離開香 港往加拿大去，今天我們為他開了一個小型送別會。阿武說： 「請大家開開心心地說再見，男人大丈夫不要婆婆媽媽；我會 好好醫治又好好讀書的，大家都要努力呀！」他拒絕我們到機 場送機，所以今天一別，可能要多年後才能見面了。阿武離港 那天，高思朗陪我到機場，遠遠地目送他被一群親朋擁抱送別 的情景，怪不得他拒絕我們一大班人來送機。高思朗一直靜靜 地站在我身邊，直到目送阿武入閘後，我們仍然沒有離開，最 後她先開口說：「明年大約這個時候就是你離開了，你也會拒 絕大家來送機嗎？」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不知道如 何回答，我們都沉默了良久後，她開腔說：「我不會來送機， 我害怕離別的感覺。但我會珍惜能夠相處的時光，媽媽離開的 時候我年紀還小，剩下的回憶只有火腿炒意粉的味道，很是可 惜。」我凝望著身旁的高思朗，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今 天你是來送我機的，對嗎？多謝你，我會努力讀書，我會成為 第一個登上太空的香港人，你要為我感到驕傲；你也要努力讀 書，好好找到自己的路，然後勇敢地走下去，我會永遠支持 你。」她流著淚不停地點著頭。
暑假完結了，高思朗升上中五，要埋頭苦幹預備會考；而我 也是中七生了，高考近在咫尺，我一定要考到最好的成績。我 們正一步一步地向著別離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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