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
文/李道宏
圖/李汪洵
「雖然是兩個女兒的父親,但我必須承認,我並 不懂得如何跟她們相處。我的意思是……」這位站 在台上的父親,看著手中的講稿,結結巴巴地說 著。
他40 出頭,內向寡言。當我邀請他在教會應屆高中生畢業慶祝會上代表家長致詞 時,他毫不猶豫就馬上答應,使我十分驚訝。此刻,他站在講台上面對著百多位會眾,他妻 子和兩個女兒則坐在最前排,我忽然有一絲懷疑自己是否給他太大的挑戰?不禁為他緊張起來。 「我……我的意思是……我喜歡打籃球、看球賽,女兒們對這些項目卻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大家,把句子說完。
「我跟大多數的男士一樣,是從自己的父親那裡學習養育子女。我父親一輩子在工廠打工。 他要求我幫忙家中的大小維修。我們家有一個傳統,每年春天,父親和我會一起在後院鬆土, 預備土壤讓母親栽種各樣菜蔬。在記憶中,最多就是父親和我在後院用剷子默默地一下一下翻 開土壤的畫面。」他低下頭繼續讀他的講稿。
「我父親也是位沉默寡言的人,他與我的對話不外乎是『吃飽了嗎?』『功課做好了嗎?』 記憶中,父親只有一次跟我有特別的交談,我17 歲那年春天,我們如常在後院鬆土,他忽然 冒出一句,也沒有看著我,問道:『你打算長大後做什麼?』我驚訝得不知如何回答,隔一會 兒才回應:『我不知道!』他就沒有再問下去了。」他停頓了一下,又抬起頭轉向他的家人。 「自從有了孩子後,我努力閱讀一些教養子女的書籍。我知道對孩子說話 要小心、要心平氣和、有禮貌。我盼望我的女兒們能感 受到她們的父親是個有禮和尊重她們的男人。我不對女 兒吼叫,儘管生氣也會謹慎自己的語氣。我待她們就如 待她們的母親一樣,一定用『請』,『如果你能停一下, 請讓我說……』。我也願意承認錯誤和說『對不起』。
到了孩子的青春期,我更努力學習尊重她們的選擇,給予 自由度,也不會對她們妄下批評。」這時,我視線朝向他 的家人,三個女人的表情證實他並無虛言。「然而,我有 個極大的遺憾。十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兌現在家裡後院蓋 一間樹屋和建造沙箱的承諾。」他停在這裡,望著講稿, 良久沒接下去。
「我確實有很多理由,但其實也是藉口,事情總是沒完沒 了,先是工作太忙,後來又忙著自己的生意。曾經有一年, 我已買了材料,答應女兒們會動工,但是又因為太酷熱而停 工了。接著,女兒有了別的興趣,再沒要求我完成樹屋和沙箱 了。我知道我錯失了許多美好的時間,我曾想像跟孩子們一起 躲在樹屋裡,她們在裡面『玩家家』的快樂時光。現在大女兒要離家上大學了,她更感興趣的 是在電腦上與朋友們聊天。」
「今天,我要告訴我的小女兒,爸爸想跟你有更多相處的時間,你喜歡做的事情,能否也讓 我參與,也算上我一份,好嗎?」他望著女兒說。
* * *
「非常感人,我有共鳴。」在回家的路上,我對坐在副駕駛座的妻子說。
「你的意思是你也有兩個女兒?」她故意繞了個彎。
「你認為我跟女兒們相處的時間夠嗎?」我問妻子。
「女兒會認為我是一個好爸爸嗎?她們會以我作為挑選丈夫的準則嗎?」我鼓起勇氣再問。
聽不見妻子的回應,我忍不住轉頭看看她,只見她滿臉笑容,我就當她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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